“沒什麽事, 我第一次來香江，人生地不熟的，來到這個小酒吧裏喝酒, 所以和他聊到了一些香江的旅游景點，還有哪裏可以吃到正宗的美食……”

蘇末面上維持鎮靜，信口胡謅，現編了一套說辭出來。

因為他知道方平不會相信他這番話, 而他也沒指望對方會相信。

果然, 方平嗤笑一聲, 點了一根煙, 說：“知道我是誰嗎？”

蘇末：“？”

我還真不知道您哪位？

方平換了個舒服的坐姿，二郎腿抖啊抖，不像一個正經警察, 反倒像一個混不吝的刺兒頭，他吞雲吐霧半晌, 笑道：“我在香江警署裏是出了名的違規亂紀第一人, 只要是我親自審訊的嫌疑犯, 他們都會乖乖地吐出實情, 你知道是為什麽嗎？”

蘇末腹誹：你特麽別一副拿腔作調賣關子的模樣好嗎？

“為……為什麽呢？”雖然內心不適，但蘇末還是十分配合，假裝膽戰心驚地問道。

方平俯下身子, 嘴角緩緩扯出一個猙獰的笑, “因為我有的是辦法讓他們最終說出真相，所以，與其被折磨一番後痛不欲生還得說出來, 不如一開始就說了, 你說是不是啊？這個北佬？”

“北佬”是香江人對內陸人的歧視稱呼, 蘇末倒不介意這個，此刻他知道自己無論說什麽都沒用，背後的設圈者正在黑暗中靜靜地觀察他，目的就是讓他身陷囹圄，阻止他繼續調查“消失的臥底”案。

蘇末做了個深呼吸，睫毛微顫，開始“真假摻半”的娓娓道來：“我是一名私家偵探，受人所托前往香江調查一樁案子，田鴻是我上級找來的一名線人，昨天晚上我和他在酒吧裏會面，商量接下來的行動和對策……”

“什麽行動？什麽對策？”

“前往小蠻腰塔，混入電影《香江鬼探》首映會的晚宴上，接近目標人物……”蘇末也故意賣起了關子，選擇性的說口供，“所以，在那20多分鐘裏，我們主要就是在制定一個可行的計劃……”

“我不想聽你們的計劃內容。”方平滿意地看著蘇末，他吐出一圈煙霧，揚了揚下巴，示意他繼續說下去，“目標人物是誰，調查的案子是什麽，你的上級是誰，全都如實說來！越詳細越好！”

蘇末故作糾結一會兒，支支吾吾道：“目標人物——萬理堂坐館明凰，調查的案子是……是……”

方平嘴角的笑容消失了。

突然，他從座位上騰地站起來，然後拉起蘇末的一只手，用燃燒中的滾燙煙頭對準蘇末的手掌心，惡狠狠地燙了下去！

一陣鉆心刺痛從驀地掌心裏傳來，蘇末疼得直抽氣，條件反射地想抽走胳膊並推開方平，然而卻被後者一把摁住肩膀，死死地定在原位，絲毫動彈不得。

“你最好乖乖說實話，也別故意拖延時間，我這人可沒什麽耐心……”方平的沙啞煙嗓在蘇末的頭頂上響起，只聽他慢悠悠道：“這次燙在你的手上，下次可不是這個位置了！”

“調查的案子是……”蘇末顫顫巍巍地說，但是話到了嘴邊，突然福至心靈，溜出來了的話語卻是：“黑科技案。”

審訊室裏陷入一片死寂。

約莫過了一分鐘，方平才松開了蘇末，還佯裝溫柔貼心地幫他理了理襯衫衣領，然後抓起蘇末那只被煙頭的手掌，輕輕地吹了下，輕聲問道：“疼不疼啊？下次咱們別這樣了好嗎？”

蘇末不由得起了一胳膊雞皮疙瘩。

“我也不想逼供，倘若你們這些嫌疑犯乖乖招供，警方破案也麻利，早早結案，早早回家，豈不是好事一樁？”

“我沒有殺田鴻，他的死和我無關……”蘇末磕磕絆絆地說，冷汗順著額角緩緩流淌。

“我是問你黑科技案！”方平突然低吼起來，“說吧，你都知道些什麽？一並道來，不得有漏！”

蘇末內心疑雲頓生，果然，明宇科技公司真正的違法犯罪業務，並不是簡單的人口販賣，而是“黑科技”。

其實他對明宇公司內部“黑科技”的犯罪內容一知半解，但為了此刻能和方平斡旋，他不得不絞盡腦汁，用自己的推理分析得出的結果來推導出“黑科技”犯罪的真相。

“明宇科技公司，利用高端科學技術來殺人。”

從香江九龍重案組警署走出來，已是月上梢頭。

夜涼如水，一陣微風拂過，蘇末忽覺涼意透骨，不由瑟瑟發抖，於是裹緊了身上的風衣。

這時，一輛的士剛好停在他面前，他不假思索地開門上車，並向司機報上了酒店地址。

在回酒店的路上，蘇末的腦袋裏亂成一個毛線團。

他怔怔地凝視著窗外疾速掠過的繁華夜景，腦海裏正在努力嘗試著找出一條線頭，企圖將錯綜覆雜的疑點和線索理順。

其一，穆深派自己來調查四年前的臥底案，三名臥底分別是：顧簡、沈昕、冷獨孤。其中，沈昕既是變節者，又是消失者，他後來徹底在人間蒸發，據穆深透露的消息，他其實已經死了。

穆深和警署上級領導懷疑當年ET行動是警方內部出現了內鬼，故而導致了行動的失敗，而且此內鬼還在警署中，他們希望找出這顆釘子並鏟除。

另外，為了確保調查順利進行，穆深不讓蘇末將此事告知顧簡。

昨天冷獨孤一路跟蹤他來到香江，還開車從田鴻墜樓現場將他帶走，並囑咐他要小心行事，萬一他被毒蜥蜴抓住了，她可沒法救他。

冷獨孤還說她是顧簡派來保護蘇末的，然而蘇末對這個說法持懷疑態度。

所以他到現在都沒和顧簡提到此次來香江的真實目的，雖然他們一直保持聯系，但他和顧簡說的是他來香江玩幾天就回去，顧簡看起來並沒有懷疑。

其二，蘇末和明凰溝通了一番後，發現明宇集團的業務範圍可能不是簡單的人口販賣和器官販賣，而是開發高端科技產品並在市場銷售盈利。

蘇末前腳剛離開她的公司，後腳被香江九龍警署的方警官帶走，還接受了一番“刑訊逼供”和“屈打成招”。

奇怪的是，那個看起來喜怒不定、兇神惡煞的方平看似在逼問蘇末關於田鴻意外墜樓的線索和細節，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，表面上查墜樓案，實際上卻在查明宇集團的犯罪行為。

當蘇末說出“明宇科技公司利用高端技術殺人”的時候，方平果不其然微微一楞，緊接著，蘇末胡說八道一通，什麽利用人工智能殺人，什麽在暗網銷售違禁高科技產品，還有利用尖端技術制造違禁藥物，並高價兜售給病人等都說了出來。

這些所謂的犯罪行為全是蘇末信口雌黃的，他原本只是想試探下方平刑訊逼供的真實目的，沒想到一竿子探下去，果然探到了一些東西。

方平明顯對蘇末的口供頗為滿意，他迅速讓陪同審訊的文警將內容記下來，一邊看著對方做記錄還一邊摸著下巴皺眉思索，沒等多久，他就放蘇末離開了。

香江城市的發展很好，街上高樓林立，繁華喧鬧，一路上皆是燈火輝煌。蘇末看著一幅幅巨大的電子廣告牌一閃而過。

在他思緒完全放空，神游天外的時候，猛然間，他突然感覺有那麽一剎那，自己觸摸到了真相。

然而那個奇妙的感覺一閃而過。

就在這時，蘇末驀地發現自己被盯梢了。

他以為冷獨孤又跟在跟蹤自己，但很快他發現，並非如此。

正在盯著他的那個人其實是的士司機！

蘇末和司機不懷好意的目光對上，內心一個咯噔，猛地意識到不對勁。

酒店離警署並不遠，開車十來分鐘就能抵達，然而司機已經開了超過半小時了！

況且他正在往郊外的方向開去，因為蘇末發現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，高樓大廈不見了，取而代之的是道路兩邊的數樹木和低矮的廠房。

“您好，師傅，麻煩你在前面放我下車。”蘇末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自若，“我約了人在前面見面，不回酒店了。”

“這位客人，你就放心吧，酒店就在前面，別擔心，很快就到了。”司機突然笑了起來，那笑容看起來有些詭異瘆人。

蘇末當即板起臉來，一邊掏出手機，一邊對司機冷聲道：“快放我下車，不然我報警了！”

恰好他和方平交換過手機號碼，於是他立即撥通後者的手機。

司機見狀，把車停在了路邊，語氣帶著強烈不滿：“下車就下車，報警幹什麽？真是的，嚇唬誰呢？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可理喻！”

蘇末不想和他廢話，麻溜兒地開門下車，緊接著向後拔腿狂奔。

他拼命地沿著來時的道路往回跑，一直跑到那輛可疑的出租車不見蹤影，他才停下腳步，氣喘籲籲地掏出手機，打算另外叫一部出租車載自己回酒店。

天有不測風雲，在他點進某網約車APP時，手機裏最後1%的電被消耗完，關機了。

蘇末這才想起，今天早上他出門之前，忘了帶充電寶，而且今天沒有機會給手機充過電。

此時此刻，臨近午夜，他身處荒郊野嶺之中，手機沒電，身上一毛錢現金都沒有，人生地不熟，又累又餓，身體孱弱，想要靠自己的雙腿走回去酒店幾乎不可能。

就在他垂頭喪氣之時，一輛深藍色的蘭博基尼靜悄悄地停在他面前。

蘇末擡頭，好奇地看向車裏的人。

“蘇末，你要回酒店，還是回我那兒？二選一吧。”明凰打開了車門，沖他溫柔地笑著。

蘇末的頭皮忽然一陣發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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